周旋久选的时间很妙,周日上午出发,中午到酒店休整。周日下午和周一上午考察,可以同时看到周末和周中的两种不同状况。
许昭笛第一次出这种差,周旋久在车上跟他介绍了一下这边不良资产的情况。
“这栋楼占地面积20亩,建筑面积10000平方米,按当时的招商规划是用来做大型体育综合体的,总投资5个亿,任晨宇是老板!”
“招标过程就有点问题,找的是一家外地的建筑公司,建设过程总之磕磕巴巴的,但是也交付了。”
“问题出就出在招商,据说是赵鹏推荐的招商公司,计划都是一线品牌进场。开业当天,任晨宇才发现都是挂羊头卖狗肉,全是骗招商费的二道贩子。”
“开业失败,被当地评为最垃圾的商业,第二年重新开业,还是失败。”
“最终项目搁置。”周旋久好像说着无关紧要的事,“当时,这栋楼是用建设用地和在建工程做的抵押,融资到了2个亿,一直运转良好,直到开业,计划中回笼的资金没有回笼,资金链一下断裂。”
“商业全军覆没,银行催债。”周旋久自顾自地说,“最后,引进了一家私立医院,男科医院。现在在营业中。”
“那我们今天是去?”许昭笛关心自己要干啥。
“装病!”周旋久抻了抻腿,“看病!”
“男科医院!”许昭笛淡定地说,“我应该装不了病人!”
“我是病人,你是家属!”周旋久毫无老板包袱,这就认领了男科疾病。
到了酒店,许昭笛和周旋久伪装了一下,周旋久没想过给自己留下病史,在万裴的怨念下拿走了他的身份证。
许昭笛演得很真实,她挂号充值,跑来跑去,俨然是一个合格的家属。
周日,还真有病人。很奇怪,要么是很年轻的,要么很老的,反正都是不懂的群体。
“你能破解他们网络,弄到内部账目吗?”周旋久随口问。
“那是电影里的黑客!”许昭笛看了他一眼,“我是现实的程序员!”
周旋久沉默了!暗自下定决心,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还是闭嘴的好!
“36号患者万裴,请到1号诊室。”
叫号的广播响了,许昭笛扶着周旋久进去了。
“哎哎哎,家属不能进去!”医生对着门口的许昭笛说。
“咋不能进?俺男人有病,俺不进来,咋知道你会不会治?”许昭笛质疑的理直气壮。,
医生操着一口不熟的普通话,“病人隐私!”
“他没隐私,大夫问俺,俺啥都知道!”
“就那方面的问题。”许昭笛表情很到位,周旋久低头不语,仿佛他犯了大罪。
“吃过药没?”
“吃了,啥药都吃了,不中!”许昭笛掰着手指,认真的说,“蓝色滴,白色滴,都吃了。”
“补也补了不少......
“猪腰子,羊腰子都吃了。没用啊,俺结婚三年,只长苗不接种。”许昭笛特意换的肥大衣服,看起来确实大块头。
周旋久已经憋地弯下了腰,怕当场笑出声。
“病人躺上去!裤子脱了。”医生扶额,一脸嫌弃。
“啥意思?要看俺男人?那可不中!”许昭笛忽地站起来。
没错,问诊的是个四十多风韵犹存的女大夫,莆田系的技术永远使在偏门上。
“医者仁心,医生面前无性别,只有病情!”
“那不成!”许昭笛横起来了,指着她,“俺要见你们领导,咋能恁乱治!”
她一副农村妇女的架势,把女医生逼得生生没了莆田系的好态度,真的把她领到了领导办公室。
门边小牌上写着院长办公室。
“嘚——”许昭笛在女医生看不见的地方,朝着周旋久打了个响舌,挑了挑眉。
周旋久给他比了个大拇指!
院长是福建口音,穿着白大褂,桌子上泡着茶。
女医生简单说了几句后,院长笑着让她出去看别的病人了。
“慢慢说。”
许昭笛这会儿表现的扭捏了,“俺男人不支棱,俺从外地来的,听说恁治这病厉害。”
院长坐在椅子上,摆着专家姿态,“我们是全国男科权威,拯救了无数家庭,不孕变易孕!”
“看看这些锦旗!”院长指着身后那面墙,上面都是一幅幅红色的锦旗,“就是证明!”
“俺瞧着看病的人也不多,你怕不是吹牛吧?”许昭笛讪笑。
院长泰然自若,打开电脑,输入密码,“这个月就有上百个跟你男人一样的病,在这治好了。”
“俺小学没毕业,看不懂电脑!”
院长嘴角露出一丝不耐烦,“数字你认识吧?”
许昭笛看着院长指着一列名为年龄的单元格,“这个78,就是病人数!”
“果然是大医院!”许昭笛心里翻白眼,表情却深信不疑,指着一旁不说话的周旋久,“给他瞅瞅?”
周旋久跟着院长去了一旁的检查室,许昭笛盯着门口。输入早就记住的密码,登录进去后,看到了流水。
她举起手机,咔咔咔一顿猛拍!
里面传出了一些声音,很快吵起来了。
许昭笛收了手机,风一般地冲进去,周旋久衣服整整齐齐的,院长已经忍到了极限。
许昭笛使了个眼色,走上前去对着周旋久一顿捶打,“让你脱你不脱,不支棱让人笑话.......”
“脱不脱,脱不脱......”
两人一个打一个躲,就这么从院长办公室打了出去了。出了大门,又狂奔到路口,一头扎进到万裴的车里才松了口气。
“看到了吗?”周旋久直摇头,不敢信今天干的事儿。
“给!”许昭笛把拍的照片给他看。
“黑心钱挣了不少!”周旋久看着数字,眼里有了笑意,“生意这么好,我要是老板我也想把楼买回去。”
“明天下午再去一次!”周旋久决定。
“为什么不是明天早上?”
“我看了排班,明天下午是别的医生,看能不能再挖点!”
回去后,周旋久一直在分析数据,许昭笛自己在附近转了转,周末人很多,旅拍的很多。
第二天下午,快下班的时候,许昭笛和周旋久又去了,还是一样的描述。
医生是个男的,竟然没有让他们继续检查,说等明天院长来了亲自看。
两人什么都没问到,只能打道回府,往万裴停车的方向走,周旋久看手机信息。
“万裴说路边有交警,他停在前边没人的路口。”
路上人越来越少,并排走着,直至一个人也没有。
太安静了,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。
果然,前面路口冒出来两个穿黑衣的男人,凶神恶煞地直冲着这边来了。
周旋久拉住许昭笛,刚转身要跑,没想到,后面也走过来两个男人。
前后夹击!
“周律师,你打刑事案件怎么样?”许昭笛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。
“还不错!”
“周旋久,有人让你老实点!”眼睛有道疤的男人喊道,“无关人滚开!”
周旋久和许昭笛背对背,把信任留给对方。
“打呗!”许昭笛淡定地说。
打手们冲了过来,许昭笛顺手从包侧边掏出一瓶风油精,倒了满手的。
她没等对方冲到跟前,而是主动出击,朝着打手走去,双方快要碰到的时候,她突然抱头。
“不要打我!”颤抖害怕的语气。
迎面来的男人愣了一秒,他们要教训的是那个男人。打手硬生生地往旁边拐了一点,准备从她身边过去。
擦身而过的0.01秒,许昭笛突然转身,伸手往前,一只手拽住男人后背的衣服,一只手直接从后捂了男人一脸。
“啊——”
风油精入眼,辣得他双眼紧闭,男人捂住眼睛停了下来。
电光石火之间,许昭笛抬脚对着他尾椎骨就是一踹,男人直接往地上砸,迎面摔个狗吃屎。
“嘭。”
和狗吃屎一起的大花臂听到了声音,停下了去冲周旋久的脚步,他转头看着许昭,眼神狠厉。
没有废话。
大花臂朝着许昭笛的面就是一拳,许昭笛头一偏,躲过拳击。遂即身体一旋,微缩在男人的胸前,胳膊肘用力朝他心脏处狠狠一击,大花臂被袭,闷哼一声。
还没来得及反应,许昭笛又转过身跟他面对面,屈膝对着他要害猛地一顶。
大花臂双腿一夹,脸色煞白,脸皮皱在一起,痛苦地捂着裆部。
许昭笛后退一步,纵身一跃,劈手对着他脖子就是一砍,大花臂被砍的接连后退,跌跌撞撞,半坐在地上。
胸口,裆部,脖子被连续攻击,大花臂火直冒。
他龇牙咧嘴,挺身而起,往许昭笛身上奋力反扑,许昭笛不仅没有退,反而迎面冲了过去。
眼见快要打到一起的时候,许昭笛背在身后的右手突然扬起来,手里拿着的不是别的,正是一块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的板砖。
“啪——”
男人迎面被拍,满脸血水,倒地不起。
许昭笛迅速窜到他身边,抬脚就是一顿猛踢,一直打到他不能动弹。确定他一时半会儿起不来,才停下。
转身又走到刚刚踹过的狗吃屎,他已经缓了一些,本想起身,这会儿看到许昭笛吓得往后退,奈何腰重伤,麻溜不起来。
“我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,你再打就是故意伤害。”狗吃屎真是应了那句话,久病成医,久犯懂法。
许昭笛哼笑,还挺懂。
她掂了掂砖头,看向周旋久那里,还在缠斗,刀疤是大哥,战斗力比这两个马仔强多了。
许昭笛快步靠近,边跑指着打手的后面,
“警察来了!”
打手下意识地停下,眼光搜寻之间,许昭笛的板砖早就飞过来了,其中一个青春痘被砸个正着。
他条件反射地捂脸,周旋久见机,上步一个侧踢,青春痘被踹飞得老远,坐在地上呻吟。
现在只有一个刀疤老大,一对两!
周旋久和许昭笛并肩朝着刀疤老大走,刀疤没了一开始的嚣张,他不甘心地的后退。
“赵鹏让你来的?”周旋久询问。
听到熟悉的名字,刀疤眼皮一抖,周旋久确认了。
他一个箭步冲上前,一拳挥过去,刀疤本就心生退缩,出手抵挡拳风,奈何周旋久是虚张声势,真正的目标是他的下盘。
拳头一晃而过,他很快踢出了左脚,货真价实地踹到了刀疤的肚子,后退好几步。
“我报警了!”万裴的高亮的声音从马路对面传来,“有种别跑!”
刀疤眼见又来了一个人,识时务的掉头就跑。
十分钟前,万裴发现不对劲的时候,已经联系不上老板了。开车在周围不停地找,才在马路对面看到打斗。
万裴从马路对面狂奔过来,和他们会合,喘着气紧张地说,“没事吧?都没事吧?”
“我没事!”周旋久转头拉着许昭笛的胳臂,攥得紧紧的,眼睛认真地盯着她,“有没有受伤?”
许昭笛摇摇头。
警笛声呼啸而来!
奈何三个打手躺地上起不来,也不敢动!
警察叫了120,救护车也很快来了,把三个重伤的男人抬走了。
罕见的,四打二,犯罪方损失惨重,许昭笛和周旋久毫发未伤。不,周旋久衣服上有灰,应该也被踢了几脚。
从警局出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,定的酒店在乌镇景区里面,离这里还有十几分钟的路。
昨晚还在临河的二楼飘窗倚栏看水,今晚就灰头土脸,晚饭仅吃了派出所旁边的煎饼。
车开到景区的时候,周旋久让万裴去停车了,他和许昭笛走回酒店。
“多谢!”周旋久真诚的说道。
“打击黑社会,人人有责!”
“很厉害!学过?”
许昭笛笑笑,周旋久这才恍然明白,上次在台球厅的偶遇,许昭笛应该是去旁边的搏击馆。
他释然一笑,误会真的很大!差点错过了这么好的人......
“你也不错啊,那几脚,练家子。”许昭笛比划了他的踹人的动作。
“没你丝滑,要不是你在,我今天要撂这儿了。”周旋久诚心地恭维。
“你很淡定,经常遇到吗?”许昭笛看他在派出所处理的样子,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。
“刚做这一行的时候被追的骨裂,康复后找了个师傅练了一段时间。基本都能打回去了!”周旋久笑了笑,一脸兴趣之色,“你的招儿很实用!”
“无限制格斗术。网上学的野路子。”许昭笛开玩笑的说,“要领就是,一有打斗的念头,首先想到的是偷袭、暗算和欺诈。不择手段,只讲效果。”
“很厉害,有空教教我?”
“等回去后,我把秘籍借给你。”
两人走在小镇的青砖上,景区晚上十点才关门,店家都在营业,初夏的夜晚,乌镇美的,不知是人在画中,还是画在人里。
“警察那边.....”许昭笛担心自己防卫过当。
“放心!有我在,没事!”
“哦!”
“上次你打架,是遇到难对付的人吗?”周旋久想起她脸上的淤青。
许昭笛摸了摸左脸,淤青早就消了,“被我姐打的。”
“.......”
“她老公家暴,我把渣男揍了一顿,她又心疼了!所以.....”
周旋久停下了脚步,许昭笛疑惑地看他。顺着周旋久的目光看到了小镇上还在营业的酒家。
屋檐下插着一面旗帜,上面写着大大的酒字。
“去看看?”周旋久打断了许昭笛难堪的回忆。
“好!”
打眼望去,老板在店里支了个桌子,一碟花生米,自斟自酌,怡然自得!
店门口有一株晚樱,枝头上还有开残的花瓣,风一吹,片片粉红滴落在石阶前。
许昭笛走在台阶上,好像踏香而来的仙人。
此情此景,许昭笛想起了唐伯虎的《桃花诗》,不自觉地低语,“半醉半醒日复日,花开花落年复年。”
“有缘朋友,喝一杯吧。”老板抬头,对着他们吆喝一声。
许昭笛顺着一排酒坛看去,她指着一个半人高的酒坛子,“看。”
周旋久循声望去,看到酒坛上三个毛笔大字,桂花酒。
“欲买桂花同载酒......”许昭笛轻声昵语,只说了前半句。
“老板,打些桂花酒。”周旋久兴致很高。
“等一下。”许昭笛突然问,“有别的什么高兴的酒吗?”
“三百酒。乌镇的特色,来了都要喝一壶,尝尝?”老板一派酒中仙的姿态。
老板起身,拿了两小壶递给周旋久,指了指河边的摇橹船,“两位,何不行船饮酒,共赏美景。”
周旋久拎着酒壶,和许昭笛登上了小船。快十点了,景区几乎看不到人,初夏的夜晚不热,船上更凉爽。
行船悠悠,灯笼沿着两岸亮着,如诗如画。
许昭笛调整了坐姿,胳膊搁在扶手边,倚靠着船身。她喝了一口酒,微风吹过来,把头发撩了起来。
她歪头,侧脸枕在小臂上,看着两岸的灯火阑珊。
周旋久隔着船舱,坐在她对面,同样地拿着一壶酒,不同的是,他在看她,她在看灯。
许昭笛突然倾身向水边探了探,她顺着河流,零星地倒着酒水。
“小鱼小鱼,与我同饮.......”
周旋久眉眼温柔,抬腿坐到了对面许昭笛的旁边,跟着把酒往水里滴洒。
“小笛小笛,与我同游.......”
周旋久的话带有歧义,既可以理解他替小鱼回答许昭笛,也可以理解周旋久说给许昭笛听,只是“小笛小笛”从他的嘴里出来,过于缱绻了些。
许昭笛抬头,和周旋久四目相对。
不太明亮的夜晚,此情此景,带着朦胧,许昭笛觉得,眼前的男人除了名字好听,人也好看!
她举起酒壶,“该我们喝了!”
周旋久和她轻轻碰杯。
“叮~”
酒壶轻碰,发出清脆的声响,像是水滴,像是琴声,更像是心跳。
许昭笛喝了满满的一大口。
她转回身,双臂撑在扶手上,上半身仰面往外探,看天。
漫天星河,偶有流星飞过!
周旋久坐在她身边,眼神顺着她的下颌骨,到她颀长的脖子一直延伸到锁骨。
口腔在分泌唾液,他抬手把酒壶送到了嘴边,浅浅地抿了一口。
“醉后不知天在水,满船清梦压星河。”
清朗又兼具女性独有的音色,在安静的河道响起,自由洒脱。
与此同时,手机铃声也响了,许昭笛醒了,她抬起上半身,带动了头发甩动,周旋久觉得有发丝扫到他的脸颊。
虽然,许昭笛的头发并没有那么长。
“万裴。”许昭笛看着手机来电。
周旋久伸手,许昭笛把自己的电话给他了。
周旋久滑动接听,“是我,我们在一起,没事,很快回去!”
他自然的接了电话,又挂了电话,更自然地把电话还给了许昭笛。
“是不是该回去了?”
“到站停。”
NPC船家这会儿不隐身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