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倒是想想法子!莫耽误了我们孩子今后入朝为官!”
“可这休夫书也签不得!从古至今从未有过如此惊世骇俗的先例!”
混乱,现场十分混乱。
混乱到幺姨提了个法子:“你若实在不签休夫书,便签和离书吧。”
“对了,阿瑶,我们也是要带走的。”
这台阶,父亲下得又快又别扭。
他在那封和离书上落下“宋知礼”三个字后,还对着我娘亲冷声斥道:
“邬芸,你当真是疯了!”
“你一个下堂妇,带着一个孤女,除了我谁肯要?你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!”
看他签完字,娘亲脸色一转,轻轻笑起来。
“你怎么——”
在父亲震惊的神色之中,娘亲极其轻快地站起身,浑身利落得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,将我抱起来。
然后头也不跟地跟着幺姨走出了宋家大门。
她最后只留下一句:
“谁说女子一辈子只能做依偎男人的菟丝花?”
“我就终身不嫁了,不行么?”
出门去时,我看到了哥哥。
他拿着根棍子,朝我娘亲挥来,两眼发狠:“你这惊世骇俗的疯妇,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?从今日开始,你我断绝亲缘——”
他这话没来得及说完,因为我已经一口啐在了他脸上。
哥哥愣了一瞬,抬手摸到一脸口水,嚎啕大哭。
“你你这贱人,你竟敢吐我口水!”
娘亲幺姨,还有四周无数女子,皆惊愕万分。
我才鼓起来的勇气,刹时偃旗息鼓。
我无措地搓着衣角:“阿阿瑶可是不该对兄长如此?”
幺姨却“噗”的一声笑了:“阿姊,我这侄女,好生可爱!”
说完,她也啐了一口,朝着哥哥的面门。
“就吐,吐的就是你这不学好的小玩意儿!”
娘亲望着他,似将最后一丝不忍都彻底割舍。
她摸着我的脸,只留下一句:“吐得好!”
乌泱泱的一群人,往前大步地走。
离这吃人不骨头的府邸,越来越远。
我回头望时,被娘亲挡住双眼。
她温柔的声音在耳侧响起:
“阿瑶,不要回头看。”
娘亲当真如她所说,再没回头看过。
她与幺姨的那间学堂,很快便轰轰烈烈地办了起来。
这里不学琴棋书画更不学女红女诫。
成日里念着的是四书五经,玩的是长枪短刀。
个个英姿飒爽,意气风发。
我是里头最小的那个学生。
我学的是箭,不过短短几月,先生便说我是京城里头最厉害的那个小生。
我总眨巴着眼问:“比哥哥还厉害?”
哥哥从前常得世人称赞,说他来日定成将才。
听到这两个字,幺姨捏紧娘亲的手,声音压得极低:
“柳袅袅果然成了正妻。”
她说,八抬大轿好不风光,将娘亲的脸“啪啪”按在地上捶打。
娘亲听罢,只是一笑:“那便替我送去贺礼吧!”
我不知道娘亲送去的是什么,只知道在那场大婚上,柳袅袅当场晕厥,父亲更是气得大吼娘亲毫无礼教可言,早晚要遭报应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