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雨中遗孤
我叫林小雨,这个名字是妈妈给我起的。她说捡到我的那天,天空正下着绵绵细雨,而襁褓中的我哭得比雨声还要响亮。当时她才二十五岁,未婚,却毅然决定收养这个被遗弃在公园长椅上的女婴。
"妈,我回来了。"我推开吱呀作响的木质家门,书包沉甸甸地压在我瘦弱的肩膀上。屋内飘来红烧肉的香气,那是妈妈知道我今天月考特意做的。
"小雨回来啦?快洗手吃饭。"妈妈从厨房探出头,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,她冲我笑了笑,眼角的皱纹像扇子一样展开。
我刚要回应,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一声冷哼。"又给她开小灶?我上周说想吃红烧肉你怎么说的?'太费时间'?"哥哥林大山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,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:"大山,你妹妹今天考试..."
"考试?就她?"哥哥终于转过头,上下打量着我,"捡来的野种能有什么出息?"
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,准确无误地捅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。我咬住下唇,感觉眼眶发热。从小学三年级被同学嘲笑是"捡来的孩子"那天起,这个标签就像影子一样跟着我。
"大山!"妈妈厉声喝道,"你怎么能这么说妹妹?"
"她算哪门子妹妹?"哥哥站起身,一米八的个头像座山一样压过来,"爸死的时候留下那点钱,凭什么要分给她这个外人?"
我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。外人。这个词比"捡来的"更伤人。我转身冲进房间,重重关上门,把哥哥的咒骂和妈妈的劝阻都关在门外。
房间很小,只有一张床、一个书桌和一个简易衣柜。我扑在床上,把脸埋进枕头里,无声地流泪。书桌上整齐摆放的课本和笔记是我唯一的慰藉,那上面的好成绩是我逃离这个家的通行证。
"小雨..."妈妈轻轻敲门,"别理你哥,出来吃饭吧。"
我擦干眼泪,对着镜子整理好表情才开门。餐桌上,红烧肉冒着热气,哥哥已经自顾自地吃了起来,把肥肉都挑到一边。妈妈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米饭,还特意把瘦肉多的部分夹到我碗里。
"谢谢妈。"我小声说,低头扒饭。
"装什么乖。"哥哥冷笑,"成绩单呢?拿出来看看。"
我放下筷子,从书包里取出折叠整齐的成绩单。哥哥一把抢过去,扫了一眼:"年级第五?作弊了吧?"
"我没有!"我猛地抬头,声音比想象中尖锐。
"啪!"哥哥的巴掌来得猝不及防,我的左脸顿时火辣辣地疼,眼镜飞出去老远。
"大山!"妈妈尖叫着站起来,"你干什么!"
"管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种!"哥哥揪住我的衣领,"记住你的身份,别以为考个试就能翻身!"
妈妈冲过来拉他,被他一把推开撞在墙上。我挣扎着,却敌不过他的力气。混乱中,我的额头撞到桌角,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来。
"血!"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,"大山你疯了吗?"
哥哥这才松开手,厌恶地甩了甩:"晦气。"然后摔门而出。
妈妈颤抖着手拿毛巾按住我的伤口:"小雨,疼不疼?妈带你去医院..."
"不用。"我推开她的手,自己按住伤口,"小伤而已。"
这不是第一次了。从爸爸去世后,哥哥变得越来越暴躁。起初只是言语侮辱,后来开始推搡,现在动不动就动手。而家里的其他亲戚,叔叔、姑姑们,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若有似无的轻蔑,仿佛我是什么不该存在的错误。
那天晚上,妈妈坚持要给我上药。我坐在床边,她小心翼翼地用碘伏擦拭我额头的伤口,眼泪滴在我手背上。
"妈,我真的是捡来的吗?"我突然问。
妈妈的手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轻柔地上药:"谁说的?你就是妈妈的女儿。"
"大家都这么说。"我盯着地板,"连哥哥都..."
"别听他们胡说。"妈妈放下棉签,捧起我的脸,"在妈妈心里,你就是亲生的。记得你小时候发烧,三天三夜不退,我就抱着你在医院走廊里走来走去..."
我点点头,没再追问。但心里那个疑问像种子一样生根发芽:如果我不是亲生的,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?为什么抛弃我?
2 家族秘密
第二天是周末,也是爷爷的八十大寿。全家人都要去酒店祝寿。我额头的伤口结了痂,用刘海勉强能遮住。妈妈给我找了件稍微新一点的连衣裙,那是她用旧衣服改的。
"小雨真漂亮。"妈妈帮我整理衣领,眼里闪着光。
酒店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亲戚。爷爷坐在主位,看见我们进来,笑容淡了几分。我乖巧地挨个问好,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敷衍的点头。
"秀兰啊,大山怎么没来?"大伯母问。
"他...有事。"妈妈含糊地回答,拉着我坐到角落的位置。
宴席开始后,大人们推杯换盏,话题渐渐从家长里短转向了更敏感的内容。我低头吃饭,听见隔壁桌的姑姑压低声音说:"...当初就不该让秀兰收养那孩子,现在倒好,把大山气得不回家..."
"就是,一个野丫头,供她吃穿就不错了,还上学?"另一个声音附和道。
我握筷子的手开始发抖,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原来所有人都知道,只有我自己还天真地以为这是个秘密。
"听说成绩还不错?"
"再好有什么用?又不是林家的种..."
妈妈突然站起来,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。她脸色苍白,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,但最终只是拉着我离开了包厢。
回家的路上,妈妈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,仿佛一松开我就会消失似的。
"妈,我都听到了。"我轻声说。
妈妈停下脚步,转身抱住我,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:"小雨,别听他们胡说...你记住,妈妈爱你,非常爱你。"
我在她怀里点头,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肥皂香。这个味道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变过,是记忆中唯一的安全感。
但那天晚上,哥哥喝得烂醉回来,听说我在寿宴上"丢人现眼",又发了一通脾气。这次他抄起了扫把,妈妈挡在我前面,背上挨了好几下。我哭着求他住手,他反而打得更凶,最后是邻居听到动静来敲门才停下。
夜深人静时,妈妈悄悄来到我房间,手里拿着药膏。
"妈,你背上..."我看着她艰难地抬手给自己涂药的样子,心如刀绞。
"没事,不疼。"妈妈勉强笑笑,"你明天还要上学,快睡吧。"
我躺下后,妈妈轻轻拍着我的背,像小时候那样哼着摇篮曲。在这样温柔的抚慰下,我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个问题:"妈,当年...你是怎么捡到我的?"
妈妈的手停顿了一下,然后继续轻拍:"那天雨特别大,我下班路过公园,听见有婴儿哭...你就躺在长椅上,裹着一条蓝色小毯子..."
"有...留下什么字条吗?"
"有张纸条,写着你的生日,还有'请好好照顾她'..."妈妈的声音哽咽了,"小雨,妈妈从来没后悔过那个决定。"
我转身抱住她,把脸埋在她怀里。她的心跳声那么熟悉,那么令人安心。
"妈,等我考上大学,找到工作,我们就离开这里。"我在黑暗中轻声说,"就我们两个人,去大城市,过好日子。"
妈妈没有回答,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我。
3 断指之痛
从那天起,我更加拼命地学习。课间、午休、放学后,所有时间都用来做题、背书。成绩从年级第五升到第三,再到第一。老师们惊讶于我的进步,同学们私下叫我"书呆子",但我不在乎。每当我疲惫得想放弃时,就想起哥哥的拳头和亲戚的冷眼,想起妈妈背上的淤青和眼角的泪水。
高三那年,我获得了参加省里数学竞赛的资格。如果拿到名次,高考可以加分。比赛前一天晚上,我正在房间复习,哥哥突然踹开门闯进来。
"钱呢?"他满身酒气,眼睛通红。
"什么钱?"我合上习题集,警惕地看着他。
"少装蒜!妈说把存折给你交学费了,拿出来!"他一把掀翻我的书桌,书本散落一地。
我站起来往门口跑,却被他抓住头发拽回来:"跑?你他妈能跑到哪去?"
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来,我护住头,听见妈妈在门外尖叫和大力的拍门声。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,我感觉肋骨可能断了,嘴里有血腥味。
"大山!住手!小雨明天要比赛!"妈妈终于撞开门冲进来。
"比赛?"哥哥停下来,狞笑着看我,"就你这样还比赛?"他突然抓起我的右手按在墙上,抄起桌上的字典狠狠砸下去。
剧痛让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,手指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。妈妈扑过来推开他,这次她没有退缩,像头发怒的母狮一样挡在我前面:"滚出去!否则我报警了!"
也许是妈妈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震慑了他,也许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哥哥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妈妈跪在地上,颤抖着捧起我变形的手指,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:"小雨...妈妈对不起你..."
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夜空。在去医院的路上,我靠在妈妈怀里,疼痛让意识有些模糊,但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:我一定要离开这里,带着妈妈一起。
医生诊断右手食指和中指骨折,打了石膏。比赛自然是去不成了,但更严重的是,距离高考只有三个月,这意味着我可能无法正常参加考试。
回到学校后,班主任王老师看到我的伤,心疼得直叹气:"林小雨,要不要申请缓考?"
我摇摇头:"老师,我能行。"然后用左手艰难地记笔记、写作业。起初字迹歪歪扭扭像蚯蚓爬,但一个月后,已经能勉强辨认了。
妈妈这段时间变得异常坚强。她辞去了超市收银员的工作,在夜市摆了个小吃摊,每天凌晨才回家。我知道她是在为我们的"逃离计划"攒钱。哥哥因为故意伤害被拘留了十五天,回来后收敛了不少,但家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。
高考那天,妈妈特意穿了件红色上衣,说是为了讨个好彩头。她送我到考场门口,紧紧抱了我一下:"小雨,别紧张,正常发挥就行。"
我点点头,转身走进考场。右手还不太灵活,但已经能握笔了。试卷发下来,我深吸一口气,开始答题。
4 逃亡前夜
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,哥哥林大山又喝醉了。
我蜷缩在厨房的小板凳上,就着昏黄的灯光填写大学志愿表。妈妈在旁边的水槽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碟,塑料手套破了洞,她却不舍得换新的。水声哗哗,掩盖了门外的脚步声。
"砰!"
门被踹开时,我和妈妈同时抖了一下。哥哥摇摇晃晃地站在门口,T恤上沾着可疑的污渍,眼睛布满血丝。我的胃部条件反射般抽搐起来——这是长期挨打形成的本能反应。
"钱呢?"他喷着酒气,目光在狭小的厨房里搜寻,最后盯在妈妈身上,"老太婆,这个月工资呢?"
妈妈的手在水里停顿了一秒,又继续机械地刷着碗:"交房租了。"
"放屁!"哥哥一脚踢翻垃圾桶,腐烂的菜叶和蛋壳撒了一地,"前天刚给你两千,这么快就没了?是不是又偷偷给这野种攒学费?"
我下意识把志愿表往身后藏,但这个动作没能逃过他的眼睛。他像发现猎物的野兽般扑过来,一把抢过那张纸。
"北京?"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脸上的肌肉扭曲着,"你还想跑北京去?"纸张在他手中皱成一团,"老子供你吃供你穿,你他妈想一走了之?"
"大山..."妈妈脱下手套,声音发抖,"小雨考得好,应该去..."
"闭嘴!"哥哥一拳砸在墙上,石灰簌簌落下,"她走了谁干活?谁伺候你?啊?"
我站起来,双腿发软却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:"哥,等我毕业工作,会寄钱回来的。"
这句话不知触到了他哪根神经,他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:"谁稀罕你的臭钱!"他抓起灶台上的酱油瓶砸过来,"你们一个个都想抛弃我!爸是这样,你也是这样!"
玻璃瓶在我脚边炸开,黑色的液体溅上我的裤腿。妈妈尖叫一声挡在我前面,却被哥哥一把推开,后腰撞到桌角,疼得弯下身子。
"妈!"我想去扶她,却被哥哥揪住衣领拽回来。他的拳头带着风声袭来,我闭上眼睛——
"住手!"
妈妈的声音像一道闪电劈开空气。我睁开眼,看见她举着菜刀站在我们之间,刀尖微微颤抖却坚定地指向哥哥。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哥哥的酒似乎醒了一半,他松开我,后退两步:"妈...你为了这个野种..."
"她是你妹妹。"妈妈的声音我从未听过,像淬了冰的钢铁,"再碰她一下,我就砍断你的手。"
哥哥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愤怒,最后变成一种扭曲的冷笑:"好,很好。你们母女情深是吧?"他转身踢翻椅子,"等着瞧!"
门被摔得震天响。妈妈手里的刀"咣当"掉在地上,整个人像被抽走骨头般滑坐在地。我跪下来抱住她,发现她全身都在发抖。
"妈,没事了..."我轻拍她的背,像她曾经安慰我那样。
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惊人:"小雨,我们得走。"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亮得吓人,"马上走。"
那天晚上,我们像两个地下工作者,在厨房里小声筹划着逃亡计划。妈妈从米缸深处掏出一个铁皮盒子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皱巴巴的钞票——那是她三年来偷偷攒下的全部积蓄。
"六千四百二十八块。"她数了两遍,把盒子推给我,"加上你暑假打工的钱,够第一年学费了。"
我喉咙发紧:"那您..."
"我会在老家找个活儿。"妈妈打断我,粗糙的手指抚过我的志愿表,"北京太贵了,等你安顿下来再说。"
我摇头,倔强地说:"我们说好的,一起走。"
妈妈没再坚持,但我知道她在想什么。六十岁的农村妇女,没文化没技能,在北京能做什么?这个问题像块石头压在我心上。
七月中旬,录取通知书到了。北京师范大学,数学系。我捧着那张烫金的纸,手抖得几乎拿不住。王老师特意来家访,带来一个更好的消息:我被选为县里的"励志学子",将获得一万元助学金。
"八月底发放。"王老师压低声音说,余光瞥向里屋——哥哥正在睡觉,"到时候我直接转给你。"
妈妈煮了家里唯一的母鸡款待王老师。鸡汤的香气引来了哥哥,他阴着脸坐在桌边,却难得地没有闹事。只是当王老师提到"北京"时,我注意到他的拳头在桌下攥紧了。
送走王老师后,哥哥堵在门口:"别以为有老师撑腰就了不起。"他的目光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我的脸,"想逃?没那么容易。"
那天夜里,我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。借着月光,我看见哥哥鬼鬼祟祟地翻我的书包。我屏住呼吸,假装翻身。他吓得僵住,等了一会儿才继续动作,最后从书包内袋抽走了什么东西——是我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。
我的心沉到谷底,却不敢出声。直到听见大门关闭的声音,才光脚跑到妈妈房间。
"妈!他拿走了我的..."
妈妈已经坐起来了,月光下她的脸像一张皱缩的纸:"我知道。"她下床,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样东西递给我——身份证和通知书都在。
我瞪大眼睛:"那他是..."
"我早复印了一份放在你书包里。"妈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,这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这种表情,"你哥不识字,分不清真假。"
我抱住她,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油味——自从上次撞到腰,她就一直疼着,却舍不得去医院。
八月在忐忑中过去一半。助学金还没到账,哥哥的监视却越来越紧。他辞去了工地的工作,整天在家守着,连我去厕所都要跟着。妈妈的小吃摊被迫关门,我们的逃亡计划陷入僵局。
5 雨后天晴
转折出现在八月二十日。那天下着瓢泼大雨,哥哥罕见地出门了——他新交的女朋友约他见面。我和妈妈抓住这个机会,开始秘密收拾行李。
"只带必需品。"妈妈把一个帆布包递给我,"衣服带两套换洗就行。"
我环顾这个住了十八年的小房间,发现真正属于我的东西少得可怜:几本旧书,一支钢笔,还有妈妈去年用零头布给我拼的布偶。我把它们塞进包里,最后从床底下摸出一个铁盒——里面装着妈妈捡到我时的蓝色小毯子,和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。
"带上这个?"妈妈有些惊讶。
我点点头:"也许...以后用得上。"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带这些,只是冥冥中感觉它们很重要。
我们像做贼一样溜出家门,雨水打在脸上又冷又疼。妈妈紧紧攥着我的手,仿佛我还是那个需要牵着手过马路的小女孩。镇上的小旅馆不敢住,我们躲进了长途汽车站的候车室。
"明天最早一班车去省城,"妈妈凑在我耳边说,"从那儿转火车去北京。"
候车室的塑料椅硬得像石头,我却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实。梦里,我和妈妈住在一间阳光充足的公寓里,窗外没有谩骂和拳头,只有风吹过银杏树的沙沙声。
天蒙蒙亮时,一阵刺耳的铃声惊醒了我。妈妈手忙脚乱地掏出她那部老式按键手机——我们逃亡计划的唯一漏洞。
屏幕上"大山"两个字像毒蛇般扭动。妈妈的手指悬在挂断键上,却迟迟没有按下去。
"妈?"我轻声唤她。
她深吸一口气,按下接听键。电话那头传来哥哥歇斯底里的咆哮,即使没开免提也能听得一清二楚:"死老太婆!你把存折偷哪去了?信不信我..."
"大山。"妈妈的声音很平静,像在谈论天气,"我和你妹妹走了。存折在衣柜最下面的铁盒里,密码是你生日。"
电话那头突然沉默,然后是一声近乎野兽的嚎叫:"你们敢!老子去报警!告你们遗弃!"
"去吧。"妈妈挂断电话,关机,然后对我笑了笑,"饿了吧?我去买豆浆。"
我望着她佝偻却挺直的背影,突然意识到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女人,此刻有多么勇敢。
去省城的大巴上,妈妈一直紧握着我的手。当车子驶过镇口的界碑时,她轻声说:"你出生那天,也是这么大的雨。"
我靠在她肩上,想起蓝色小毯子里裹着的那张纸条。请好好照顾她。是的,她做到了,用尽全部力气和生命。
车窗外,雨渐渐停了。东方的云层透出一线金光,像是黑暗尽头终于出现的希望。
"妈,北京会天晴吗?"我小声问。
她抚摸着我的头发,就像十八年前抚摸那个啼哭的婴儿:"会的,孩子。雨后天总会晴。"